憶母什記

Bathing Of A Baby by Marc Chagall
Source: Wikimedia Commons

媽媽離世至今,轉眼已是九個年頭,她的容貌已在腦海中變得日漸模糊,但對她的懷念卻未有隨年日減退。

雖然媽媽患糖尿病超過三十年,有賴醫護的長期跟進和她服食藥物的紀律,一直未發生嚴重的迸發症,直至去世前一年多,無故在家中跌倒,自始便展開了年多進出醫院的痛苦歷程。

媽媽跌倒後,起初接受了盤骨接駁手術,但手術後卻出現爛腳問題,最終還是要切除右腳。她真的很堅强,接二連三手術的折騰和清洗傷口的痛楚,並沒能打擊母親的意志,印象之中,她不曾埋怨過苦難,呻吟過痛楚;我往探望她時,只會和我閒話家常,還催促我早點回家休息。

記得有天午後,好像是秋天時分,我趁午休往醫院探望她,她正在醫院內的小花園曬太陽;她坐在輪椅上,瞌上雙眼,嘴角掛着微笑,享受着温暖的陽光,看見我時還連連對我說:曬太陽很舒服。現在回想,還是未能分辨她堅强的求生意志是源於對美好大自然的不捨,抑或那根本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。

病榻中照顧母親的一年裡,令我經歷與她前所未有的親近。她出事的初期,還末找到工人,而醫院只能安排每週洗澡兩次,對於愛整潔的她,實在很難受。那時我便每週兩次到醫院幫她冲涼;那種感覺很奇怪-小時候媽媽替我洗澡,是自然不過的事;當我反過來為她做這事時,卻感到尷尬。幸好我們都愛說笑,這些不自然的情緒就在笑話和笑聲中被驅散了。

在母親進進出出醫院的一年裡,最害怕是醫院掛來的「午夜凶鈴 」,印象中曾接過兩三次這樣的電話,通知我們她情況危急,盡快趕往見最後一面,其中一次我還在醫院守候了一整夜,結果母親都安然渡過了。諷刺的是,我最終仍是錯過了她的最後一面;媽媽是在凌晨離世的,醫院發現她出事時已搶救無效。可幸是她在睡夢中離開,並無很大痛楚,面容也很安詳。在我心目中,也是當她睡着了,將來在天家再相見。

母親最後的日子,確實是有辛苦有疲累有擔心,但亦交織了很多與母親親暱相處的時光,這些片段成為了美好珍貴的回憶,讓我可在與媽媽暫別的歲月裡細細回味。